小伙伴们还记得去年侍神令播出的盛况么?
一年过去了,狐狸子子过得怎么样呢?
且看妖域番外。
“他是我的式神慈沐童子。”晴明爱宠的用指尖滑过了式神脸庞。他斜瞟了一眼百旎。眼神是淡漠而毫无感情的。只有看着他的式神那目光才温柔缱绻。
百旎也用目光在揣摩着熟悉的脸。身形高大一身直垂的男子站在晴明身边。“你复活了慈沐!”她出声才惊觉已哽咽了。
两个时辰之前……
百旎走在人群中,她穿一件黑漆漆的斗篷从头遮到脚。女人身材娇小隐藏在挪动的长龙中。她遮的严实只因去的地方是妖域。
每逢初一十五妖域联通人间的界桥放下。两界同祝庙会。刚开始这娘娘会虽有人来却少之又少。后来商贾收获颇丰来的人便渐渐多了。其中还有些好事之徒是看热闹的。
尤其今日又是人间上元节,入口鳌山灯扎的齐齐整整,楼宇殿堂气势恢宏。从界桥上望去,不远处宛若一条火龙。集市中到处张灯结彩。
妖域大街两边皆是店铺,瞧起来和人间并无不同。只是挂着许多大红灯。游客如织一个个形态稀奇古怪 。
百旎随人流拥挤,顺着中央大街走上去便到妖王寺。妖王寺中新供了一尊神像 ,妖王蓝衣白发,站在巨大的蛇妖头顶。
那神像凤目低垂真与晴明有几分相似!他俯瞰众生,众生却不入他法眼。
百旎抬头看着神像,香烟缭绕模糊了故人面目。她内心有些感触,也有些滑稽。身边阴阳寮弟子说道,“掌案大人!娘娘庙后面有个戏台子会演当年戏码。”顿了顿小心看她面色。又道:“晴明………不!是新任妖王,每次开庙会都会亲自坐镇。
另一个弟子踌躇道:“妖域这么大。咱上哪儿找他去?”
“即是如此。就去看戏吧!”百旎摘掉斗篷,黄昏的光照在她一张圆脸上。肌肤还是柔嫩的,眼神却有种掩不住的沧桑。
几人沿着娘娘庙后门走到大街上。后边果然有个青砖搭就红漆木柱戏台。台上正打的热闹,几个武生在台子上叮叮咣啷的翻跟头。
百旎看了半晌不得要领。向旁边一名老丈问道:“丈丈,这是演的什么戏?”
老丈摸了一把雪白的山羊胡。“这是新排的一出戏,叫做双王记。端的是热闹好看。”
百旎心中一动,凝目向台上看去。只见那小妖一个个展开花旗立在两边,中间出来名白色头发的武生与红发的王者斗在一起。
那穿着身蟒袍的王者勾着白脸,显然是个奸角。打了阵就败下场去。
白发武生攥住了红色的鳞石,咔嚓一声将宝石捏碎。相柳的妖魂破石而出妖气弥漫遮天蔽日。这一手人间的戏班子绝对使不出来。台下众人轰然叫好。
白发武生昂然摆了个架子,便有人上来与他披上蟒袍戴上冠冕,显然便是新妖王了。
新妖王又在台上将旧王大骂一通。对台前众式神说道:“侍神令从此作废。”说罢了,新妖王飘然远去。
台下众人都在鼓掌叫好。却有个耳朵尖尖面目娇美可爱的小狐妖,坐在父亲肩膀上问道:“爹爹,这妖王怎么不要他的朋友了?”
那狐妖爹爹长着尖尖的红耳朵,一副长眼睛。小声说道:“做了王还能有朋友吗?做了王便是世间最孤绝寡淡的一个了。”
小狐妖老成之极的叹口气,“那他岂不是很寂寞?”
百旎苦笑,孩子才懂的去关注一个人内心,关心他会不会孤独寂寞。而大人却只关心他权势滔天立于顶峰。
狐妖父亲摇头,说她孩子气。
百旎却转过脸对小姑娘说道:“你说的很对 。是该有个人陪着他的。”
小狐妖好像看出了什么,目光闪烁叫了一声姐姐。百旎已经从人群中挤出去。
众人跟随百旎从戏台向后再走,便是许多鳞次栉比的民居,四周皆有妖族战士守卫。
“掌案!看来这次又找不到他了。”阴阳寮弟子身披斗篷,遮面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。百旎与他们目光相接,个个摇头显然是没找到晴明。
阴阳寮弟子汇报,“那些妖族战士到处巡视,不许人离开集市范围。”
“妖王所在的红楼更是被层层围堵守卫森严。”
百旎低着头看不清面色,淡淡说一句,“走吧。”这群阴阳寮弟子便跟在她身后向界桥走去。
百鬼游街的队伍从街角转出来了。打头的是只破雨伞,睁着独眼蹦蹦跳跳的从他们脚边溜过去。
后面跟着一只扭来扭去的木头棒槌。
地下跑出古灵精怪,有些小妖连阴阳寮弟子都没见过。
“是99 妖!”百旎说道:“物品如果使用百年便会沾染了人的精气。所以99年的时候便要将他们丢弃。他们成不了妖也成不了精只能这样苟且的活着。”就像晴明,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。格格不入遗世独立 。她一把低哑女声回荡在弟子耳边莫名沧桑。
“姐姐…姐姐!”有人在游行的队伍里欢叫着。
百旎回头发现是那只小狐妖。化出了原形,一张毛茸茸的小尖脸,大眼睛笑的眯起来在向她挥手。百旎忽然抢上前去,走到那女孩身边,激动的问道:“你手里,是什么人给你的?”
原来那小狐妖手中挥舞着一张蓝色的符箓,是阴阳寮的清心符!
狐妖抱住了孩子,紧张的看着她。大概认为她是个疯女人。
“是个白头发大哥哥给我的。”小狐妖说道,“是一位很帅的阴阳师呢。”
狐妖爸爸紧张地嘘了声,“那可是妖王大人!不要胡说!”
百旎举目寻找,却哪里还有晴明的身影。怒火从她心里烧出来。她已经来过好几次,晴明却每每避而不见,当真要割舍以前的种种?
“晴明!”她大声呼喊。逆着游行的妖群寻找着晴明。看到一丝白发,就猛地拎住那人领子。
那人回头却是张陌生惊恐的脸。“你出来见我,你为什么不肯见我?”她声音沙哑略带哽咽,让弟子们心惊。“你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!”
锣鼓喧天,百旎的声音却很有穿透力,很快便招来了妖族士兵。
“是谁在扰乱游行?”身披盔甲的小队长拦住了百旎。
百旎脱下兜帽露出一头青丝,手中的法杖在闪闪发光。
“阴阳师!”呼啦一下,士兵们举起兵器将她困在正中。
百旎手下一顿,那法杖放出璀璨之光将护卫击倒。
守卫们立刻集结为阵,将百旎等人与四周妖族隔开。阴阳寮弟子也各执法器严阵以待。
小队长是个伏羲族人,嘶嘶的吐着信子。“阴阳寮的人竟然敢在妖域撒野!”
百旎傲然道:“叫晴明出来见我!”
眼看斗争一触即发,狂风大作迷住了众人的眼。
“住手…”清亮的男音在上方响起。众人抬头就见飞檐翘角的屋顶上站着名白发男子。
“是妖王大人!”有人叫了声。呼啦一下便有人溃倒下去,妖与人都像片片倒伏的麦浪匍匐在地。
他是在阴阳交界引火山爆发焚烧妖域,残杀人间修士的强者。
他的凶名残暴流传整个阴阳。
没人敢正眼瞧妖王。
一片低垂的头颅和背脊中只有百旎黑色身影傲立人群。“你终于舍得现身。”
晴明叹了口气说道,“跟我来吧。”
百旎娇小的身形跃上房顶,阴阳寮弟子大叫。“掌案大人!”
女人却不听,抛下一句。“去界桥边等我。”
晴明不一样了,百旎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同。
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相对无言如此陌生。
“你还好吗?”终是百旎先开口了,“你把妖域治理的很好。他们都很怕你!”她涩然说着闲话。那些阴阳寮掌案会说的,不是朋友会说的话。“听说你建立了升平司设立统领局管理群妖。还故意败坏声名叫他们怕你!”
“百废待兴,总有很多事要做。”晴明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。
“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!”百旎默默的凝视他。
眼神一交汇,晴明就懂了。
“他们说你杀了无数修士和妖族,用鲜血祭奠相柳才能成为妖王。人类谓你为百万杀神!你为何还要放任流言……”
晴明笑了两声,或许是为她的愤愤不平。
百旎抿住了薄唇,“你明明是救世主。他们该……”
“该怎样?拜我如神佛?”晴明一挥袖子指向神殿。“这些愚人已经拜了!”
“我以前说你是笨蛋。看来我错了。”百旎这句话才透出些亲昵来。晴明用恐惧震慑人类统治妖界。他不再像年少时那样在乎诋毁和漫骂。
他成熟到不再委屈愤恨。可以坦然地面对一切刀锋剑雨诛心之言。
百旎说完这句话又默然。
他们只有以前没有以后。
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,他们终究是走上两条背道而驰的路,渐行渐远。
天色越发阴暗,浓重夜色之下排排红灯笼沿街蜿蜒,宛若一条璀璨星河。点点红星凄美迷离。
风吹着他们的衣摆,令百旎有种错觉,任何坏事都尚未发生。
一切还来得及改正。
她用目光揣摩着晴明身影,修长飘逸的蓝衣罩在单薄躯体上,白发散落在微风里。还有那眼,不再含情脉脉总是装着狡黠与温存。
太冷冽了。
已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晴明。
“百旎!见了我又怎样?”晴明由她看着,背影巍峨且坚硬。“放下吧!”
百旎调转目光,怕自己失态。
“百旎……别说那些扫兴的话!”晴明抖出一张蓝色符箓。金光闪过,房檐上多了一个人。
“他是我的式神慈沐童子。”晴明似乎心情好了点。
“我不会复活什么人,只是用时光雕刻他的影子!”晴明漆黑瞳孔中仿佛倒映出大师兄身影。
三月的竹林里有泥土芬芳,白色弟子服飘在微风中。鼓荡着摇摆着仿佛春潮涌动。
他用记忆中的一点一滴来造就这个新式神。
百旎流下眼泪,或许是为晴明心痛,或许是为记忆中的兄长。
“为什么要这样做?他是独一无二的,为什么要找个替代品?”
“ 他是独一无二的,是段不怎么完美的故事。”晴明摩挲着作品,手掌下是熟悉的深刻眉目。但用多少心力,费多少日月,再也没有从前的记忆。这个慈沐已是空壳。
那爱与恨,痴与傻,全都消失在战火与死亡里。
慈沐好奇的打量百旎,目光在两人中来回穿梭。看起来又不像大师兄了。
百旎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。
“走吧!不要再来找我!他不欢迎阴阳寮的人。”晴明眼瞳中焕发红光,那相柳还盘踞在他体内。
百旎目光倔强。
“有他陪着我呢!”
慈沐轻巧的架起晴明。
“你看……他比大师兄还要体贴。”晴明拨动了式神红发。
式神有力双臂托住了晴明大腿,令青年稳稳坐在肩头。
当百旎走到界桥,回首望去,红楼房檐上有两个挺拔的男子身影。
是最厉害的阴阳师与他的式神。
晴明的故事由他亲手写就。于是悲剧也有了宿命的美。是书页结局上圆圆的一个句号。
是凄空的一盘冷月。